端溪书院山长林召棠状元对岭南文化的贡献(二)

2018-05-12 09:37:48 端溪书院

(续上期)


四、岭南诗坛现奇葩


林召棠喜欢作诗,诗作不少,散失甚多。我们编辑出版的《林召棠诗存》,存诗三百零一篇。他的诗既继承了作为中国诗歌顶峰的唐诗的优秀传统,又表现了岭南唱咏的风流。他吟诗多以岭南山水风物为对象,与之酬唱的也多是岭南名士。


陈其锟在为林召棠《心亭亭居诗草杂存》作序时说:“读其诗,出笔高超,吐词秀拔,五言龙工,具体唐贤。盖先生伦常之地,知大本之所存。於世间一切富贵利达,漠然无动于中。故其为诗,冲淡如王、孟,幽深如韦、柳。虽所作不多,譬之享太牢者,得一勺之泉,一杯之露,饮而甘之,至泉之清,露之洁,本原具在,自有脱然於埃礚之表者。予生平交游,於先生服膺最深。故为述其出处梗概如是,是可得作诗之旨矣。”时人对林召棠诗评价之高可见一斑。



陈序提到的王、孟是盛唐诗人。建功立业的英雄气概和壮心勃发的昂扬精神是盛唐精神的展现。在咏唱岭南景物时,林召棠也一再凸显这种气魄。在描写东安(今云浮)风物的诗《随侍》中就有如此高吭的一首:


卓荤陈都督,南征马援才。


星飞天上垒,血迸穴中雷。


壁削寒旌闪,城孤画角哀。


定军山畔墓,华表镇崔嵬。


岭南春长冬短,四季开花。林召棠爱花、种花、插花、咏花。他的诗呈现了繁花似锦的岭南美景,入他诗作的花草竹木有数十种之多。他特爱梅花,以隐居杭州西湖孤山人称“梅妻鹤子”的林逋自许,在《彭春洲梅花人月图》诗中写道:


我本孤山人,家有香雪屋。


十年一梅树,枝作虬松蹙。


霜风破蓓蕾,玉尘三万斛。


谁与共明月,翠袖或倚竹。


有时照双影,参差出深缘。


翩然风前片,点我杯中渌。


冰凿寒可厉,诗肠肌不俗。


在山水田园诗方面,林召棠写岭南的最多,诸如《吴川八景诗》、《从化八景诗》、《东安杂诗》(即《随侍》)、《鉴江行》等等。珠江是岭南儿女的母亲河,状元公的《闻鹧鸪》把春天珠江及其两岸景色,写得有色有声:


一路春山放木棉,四山风雨鹧鸪天。


珠江尽道春涛急,更莫声声误客船。


作为诗人,林召棠并非只徘徊在花前月下,对于岭南劳动人民的艰辛劳动和面临的天灾人祸很是关注。面对水灾给肇庆人民带来的苦况,他在长诗《罗蒲洲同年以水灾诗见示作此答之》中有这样的描写:


哀鸿灾已三,磨牛岁几七。


饥驱愁对女,濡沫苦无术。




五、广东砚铭第一家


端砚是广东一张精美文化名片。中华文化离不开笔、墨、纸、砚,而文房四宝以砚为首,四大名砚端为首。林召棠是端砚的收藏家和鉴赏家。从作端砚铭的角度看,如果说大名鼎鼎的纪晓岚是京城第一家的话,林召棠则是岭南第一家。他著有砚铭三十一则并为之序。这在岭南无出其右者。此外,林召棠还写了和端砚有关的《何石卿鉴石图》诗和《何石卿端砚辩序》。



林召棠所作的有关端砚的诗、铭、序包涵着十分丰富和深刻的内容,对岭南端砚文化的充实和发展,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林召棠用诗的语言生动地描述了端州人开采砚石的艰难。他的《何石卿鉴石图》诗云:


羚羊一峡洪潮敌,大波渊沦小泌泊。


过羚羊峡去采石制砚,面临江深浪急、洪潮如敌的险境,采石工人是很艰苦的。而这正是端砚文化生成的基础。


林召棠充分肯定了端砚,尤其是老坑砚的重要地位。他在《砚铭序》中指出:“莹珠润王,文椟之珍而无所用,佳毫精褚,临池之乐而易敝。兼思二者,唯砚乎?”接着他进一步说:“砚以端最,端以水岩大西洞最。”



端砚文化既是一种器皿文化,又是一种精神文化,是器皿文化和精神文化的统一。状元公深刻地揭示了端砚所蕴含的深邃的文化精神。他在《砚铭序》中说:“人生,寄耳。寄情于文,寄文于书,寄书于砚,尤寄之寄也。”人生总要有一种精神寄托,作为文化人,将自己的思想精神、理想志向寄托在文章里面,文章寄托于书写之中,书写则寄托在墨砚之上。砚就成为寄托中的寄托了。中华文化精神有厚德载物的优良传统。林召棠在《括囊砚铭》中有“多识蓄德”名句。他认为“端静坚贞”乃石之德。这种石德是和中华传统文化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精神是相合的。廉治可谓官德之首。他在《田砚赠崔闻卿贤候先生并系之以铭》中说:“屏以慧镜,涤以廉泉”。劝为官者保持清廉美德。他为《秋叶砚铭》云:“秋风入林,一叶翩然。悟春花之难驻,春秋实之已坚。”同悲秋心绪相及,这里展现出一种生生不息的乐观精神。厚积薄发,这种中国知识分子的传统,在林召棠的端砚铭也有生动的表达:“多其入而寡其出,探囊取之,言乃有物。”在《又钟砚铭》中,状元公则传达出一种辩证思想:“洪钟万钧,蓬撞无声,无声声存,勿羡缶鸣。”能发声的巨大洪钟,不是你随表用一根草杆就撞得出声音的;钟无声音,不是它不能发声,而是它的声音储存着。在这种情况下,你不要看不起它,不要因此而去欣赏那些陶制的乐器,尽管它能发出鸣声。状元公这种对无声声存,无声胜有声的思辨是十分深刻的。


林召棠的砚铭序文,向我们展示了端砚多姿多彩的型制、题材和石品花纹,表现了端砚的外在美,他用生动而鲜明的笔触描绘了端砚的优良质地和斑斓的花纹色彩:“水岩佳石,磨莹精好,秀气动如春烟丽波。”端砚为什么会这样精美呢?林召棠充分发挥诗人的想象力,作出浪漫主义的回答:“星月光入蛟龙窟,更千百年孕精魂。”


林召棠的诗歌和序文还记载了当时一个何姓的端砚收藏、鉴赏世家的家族史,使之不被历史所尘封。秀才何传瑶,字石卿,精识端砚,著有《空砚堂砚辨》,由黄培芳绘图并识,黄澄瀛作跋。砚辨分别介绍了产端石的三十多个坑、洞、岩的石品,具体描绘了各自的质地、特点、优劣、纹理、色彩等等。他所收藏的端砚也是“冠绝”端州的。林召棠在诗中用拟人的手法描写,砚石把何石卿视为马伯乐。状元公称何石卿为“砚之董狐”。董狐者,良史也。何石卿的父亲何碧山对端砚“尤其特识”,是一位可以做砚史的人。从他给儿子取名和字来看,何碧山对儿子传承端砚文化当是寄以厚望的吧?甚至可以想象,碧山之名,是不是也反映了他父亲对他的期许?所有这些都为我们今天研究砚史提供了珍贵的资料。


六、姓氏文化内容丰


      国有史,方有志,家有谱。这是中华文化的优良传统。国人对史志的研究,大体上持之以恒,惟作为家史的谱牒的命运却异常坎坷。幸好近来家(族)谱的修订和研究重新兴起。乘此之势,我们正好提醒大家珍视林召棠的另一文化贡献:他的著作保存了不少岭南姓氏家族宝贵的历史资料和他对谱牒的研究成果。


林召棠所作与姓氏有关的文章多达20多篇,涉及的姓氏有林、江、易、孙、潘、何、陆、黄、邵、陈、邓、郑、翟、吴、麦等。林召棠《石湾林氏族谱序》对林氏溯本追源,从“林氏本商少师”说起,指出林氏在“唐以后始大显”,然后分别说明广东一些地方林姓的来源,脉络十分清晰。在《岐南江氏族谱序》中,林召棠叙述了衣冠文采著于高凉的岐岭江氏“其光由闽徙茂名,再徙石城,世有文学,不失谱系”。


林召棠有关姓氏文化的成果历来为有识之士所重视。中国第一任驻美公使陈兰彬,回乡后纂修《吴川县志》时,就引用了林召棠的著作。特别是其中的《黄文才传》大部分内容抄自林召棠所撰《黄质园公墓表》。状元公的《吴川易氏族谱序》指出:“易氏始商周间”,入粤后,“支庶蕃衍,房分众多,仪宾公仕熊,复迁我邑,子孙至今廿余世”。这些详尽的记述,已为今天易氏后人所珍视。


谱牒是姓氏文化的重要内容。林召棠揭示了谱牒与史学、历史人物密不可分的关系:“古有世本者,详诸侯卿大夫之族,杜元凯据以注左氏传。姓氏字谥、亲疏分合,源流毕贯。六朝以前诸史,举其人必系以郡望,而新唐书至为宰相立世系表。唐代诸儒,李淹、柳冲、韦述诸人,专精谱学,以名其家。盖古人氏族谱牒,若斯人重也。”


对于家(族)谱的社会功能,状元公也作了生动的描绘。他说族谱“述光烈,明裔次,所以正伦理而垂士劝诫至无穷也。夫古人知族之远势将漓也。有大宗小宗之系,有亲族睦族之谊。庆则同其喜,凶则同其忧。合之食以联其情,制之祭以作其敬。义庄义田以溥其恩惠,家仪家诰以齐其志行。善乎!姜允明之言曰:‘亲尽而同行与众人者,其初皆兄弟也。兄弟其初,一人之身也。无以谱之则涤而无统’可乎?”要而言之,有族谱的指导,可以使人们和睦相处,互帮互助,有高尚的志向和德行,形成凝聚力。近人王泉根在《论姓氏谱系与中华民族凝聚力》一文中也说:“中国传统姓氏家谱对于增强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具有特殊的历史作用和现实意义。”无怪乎今日修谱之风大盛了。当然,修谱时,我们不仅要学习状元公对谱牒的重视,还要学习其严谨的态度,不能依草附木,妄谈臆决。



【注】本文转载于岭南师范学院吴川文化研究所特约稿,作者林卓才:广东省社会主义学院教授、吴川市林召棠状元文化研究会荣誉会长。图片转自网络



文章转自公众号:端溪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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